再之后,他杀了曾经送给她的兽宠。
他还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又拔剑抵着她的眉心声称要杀了她。
他忽然回忆起那一刻女孩悲凉的眼神。
明明当时并未在意,可现在想起来却又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到心脏开始不由自主地绞痛起来。
她一定很绝望吧?!
而他对她所做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画面一转,又变成了自己在暴怒中冲到她的屋子里,问她是不是逼云月颖下跪的情景。
她一脸的苦笑,说如果他认为是,那就是了——
他不知道她是对他有多失望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可那时的他,却只有满心的愤怒,他毫不留情地把她摔了出去。
她的额角撞在桌子边缘流了满脸的血,她痛的伏在地上不断发抖,而他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还告诉她既然喜欢跪,就让她跪个够。
结果过了没多长时间就又出了事。
似乎是为了准备给他的生辰礼物,她和云月颖一起出去,却双双失踪,得到消息后他先是在一间破败的屋子里找到了中毒的云月颖,那个叫叶儿的丫鬟说,是她嫉妒,所以才放水让人掳走了云月颖。
说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可笑他竟然信了……
他找到她,在暴雨中把她绑在马后拖了回去。
甚至他还为了救云月颖,让人把已经伤痕累累发着高烧的她绑在暗室中试毒……
慕容封渊不由狠狠打了个寒颤,接着猛地睁开眼睛。
面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豆大的冷汗一颗颗滚落下来。
他又想起春社之后,女孩面对他时所表现出的紧张和疏离,想起他抓住她的手时,从厚厚的纱布下所渗透上来的殷红血迹……
她说,平时注意一点,伤口就不会裂开。
那时她说的是那么淡然,淡然的连声调都没有起伏。
现在再想起来,他才恍然明白,那平淡的语气下到底隐藏了多少凄凉。
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再后来,也许是冥冥中的安排,他又一次逐渐喜欢上了她,看她被毒发折磨,他也会心疼会后悔,会带她寻找解毒的药引以作补偿。
但直到如今回忆起一切,他才终于了解,什么叫作悔不当初——
他明明承诺了要保护一辈子的女孩啊……
可他都做了什么?
在她满怀希望地如约嫁给他之后,他都做了什么?
心口翻搅着,发涩感一直延续到嗓子眼。
“啊!!”
慕容封渊蓦地吼叫起来,一时真气逆流,鲜血蓬蓬从七窍喷出,但他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狂吼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心底对自己的痛恨。
沉闷吼叫有如困兽发出悲鸣,在烈风山连绵百里的山间回荡。
而这声音也惊动了正带人来搜寻他下落的程峰。
“将军!”
程峰面露惊喜,急忙率众循声赶了过来。
在众人齐心合力之下,终于刨开了层层叠叠的石块,在看清慕容封渊的一瞬间,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变了脸色——
他几乎已经称不上是人了。
全身都是烧灼的痕迹,一截利刃般的碎石插进他的胸口,原本清隽俊美的面容一片血肉模糊,双腿全断,左手手掌也少了半截,惨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他还在吼叫,他们都要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
随着吼声,鲜血还在不断涌出。
程峰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快,救将军!”
说着率先赶了过去,迅速点了他的昏睡穴,在他安静下来的一瞬间,又出手连点,勉强止住了他狂涌不止的血流,目光落到其胸口所插的那一截碎石上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正中膻中穴。
若是处理不好,慕容封渊极有可能全身功力毁于一旦。
怎么办?
程峰回头看向围上来的众人,可得到的回应却只是集体无声摇头罢了。
没有人敢做这样的事。
没有人敢担起这样的责任。
程峰最终一咬牙:“封锁一切消息,先带将军回去,秘密请御医院大夫过来医治!”
几个时辰之后,将军府。
东轩里乱成了一锅粥,十几个大夫来来回回,慕容封渊脸上、身上的伤都被处理了,可胸口那一截碎石却依旧无人敢动。
为首大夫说,必须要一个既懂医术,又会武学的人,才有办法安全无虞地把那碎石给拔出来。
“哪里有这样的人?”程峰红着眼睛低吼。
“贵府夫人就是一位。”
程峰一怔,急忙让人去西轩请君初月过来。
就在众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云月颖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却被护卫挡在院门口:“云小姐,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渊不是回来了吗?我想见他。”
“程护卫说了,现在不允许任何人进东轩,云小姐请回吧。”
那护卫话音刚落,君初月也被夏荔搀着正跟在一个护卫后面来到东轩。
只见守门的护卫二话不说立刻让开一条路来:“夫人请进。”
云月颖顿时怔住了。
叶儿更是火大:“你们什么意思,为什么那个女人能进去我们小姐就不能?你们别忘了谁才是将军心里的人,现在你拦着我们小姐,就不怕以后将军怪罪下来?”
“这是命令,属下不敢违抗,请云小姐谅解。”那护卫又道,无论叶儿如何威胁,他都只有这样一句话,同时牢牢守着院门禁止她二人踏入。
叶儿急了,冲着君初月破口大骂,可得到的回应不过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夏荔气呼呼小声道:“奴婢看她们才是贱人呢,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云阁的人那么可恶呢……”说话间上了台阶,屋门前的护卫又长枪一横,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在门口等我。”君初月对她点点头,抬脚跨过门槛。
程峰听到动静从内室迎出来:“夫人。”
“找到将军了?”
“是。”
“他怎么样?”
问完,她看到程峰面色非但没有喜悦反而更加凝重时,心猛地提了起来,一掌推开他就冲进内室。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君初月一下子傻了。
那个躺在床榻上面目全非的人……是谁?
注意到她进来,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给她让开一条道来,看着她一步一步,缓缓向床前走去。
大夫见状忙道:“夫人,将军胸口的碎石正中了膻中穴,眼下能安全无虞拔出来的人就只有您了,要用的药材都已经备在旁边,您看……”
话音未落,她已经伸手握住了碎石一头。
众人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还不等他们开口提醒注意,就见她手往上猛一提,那碎石带着一汪鲜血遽然拔离男人胸前,紧接着点穴、敷药……一气呵成。
这一刻,君初月眼里冷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