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远远驰来,单阏脸色猛地一变,撒腿往树林中跑去。轻功还未使出,一道羽箭就带着雷霆之势向他直飞而来。
“休走!”带队那人大喊一声,后方二十骑兵纷纷架起长弓,跟随他领头一箭蓄力射出。
霎时间,尖镞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单阏双刀回转,在身前形成屏障,硬是将这密集的箭雨一支不漏地挡在面前。就在他奋力自保的同时,领头的武将狂催快马,高大的身影转瞬间笼罩在他头顶。
“果然是幽冥阁的人,身手如此超绝。当个刺客可惜了。”那武将一身绛袍,前胸后背皆覆着精细的黑金软甲,头顶竖冠,古铜色的脖颈自领口露出,粗眉凤眼,直鼻丰唇,嘴角挂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粗犷中透出成熟的俊朗。正是多日未见的张锋毅。
单阏一见他的容貌,眸中便闪过恐惧和慌张,持刀的两手微微颤动着,将棱刺交错在身前。
张锋毅无所谓地笑笑,将长弓扔给属下,从腰间抽出佩剑,居高临下地指向一脸警惕的单阏。
“早听说有人找了幽冥阁来刺杀本将军,没想到竟在此处碰个正着。既然来了,择日不如撞日,本将就陪你过上几招如何?”
秦佚站在几步远之外,心中不免吃惊,没想到单阏要杀的居然是他。
幽冥阁办事向来有一说一,收的钱越多,派出的杀手便越强。似单阏这种在十二地支中排名第四的,出一单任务更是价比千金。张锋毅到底何许身份?居然有人出这么大价钱买他的命?
黑风战马额前挂一缕红缨,前蹄不耐地来回踩踏,从长鼻中喷出热气。张锋毅手中剑锋不动,挑眉道:“怎么?杀不动了?要本将军让你三招?”
单阏被额头渗出冷汗,被这一人一马强大的气场完全碾压。但就此束手怎能回去复命?必须想个办法,先从这里逃出去……
“将军还要回京,莫要在此耽搁时辰了。”骑兵中一名斯文长相的男人打马上前,无奈道:“请快让开,让属下等速速擒了此贼,押回审问。”
张锋毅被这一句话扫尽了兴致,十分无趣地将长剑入鞘,讪笑道:“大哥派凌川老弟监视本将,真是选对人了。也罢,你来,我去找佚……找秦兄弟叙话。”
他说完竟再不理睬单阏,从马背翻身而下,大步向秦佚走去。
“真是赶早不如赶巧,小兄弟为何在此处与人械斗啊?”张锋毅分外热情地迎上去,却见秦佚面色突变,执起长刀向自己冲来。
单阏嘴角勾起阴森笑容,在张锋毅背后扬起棱刺,叫道:“来不及了哈哈哈!”
话音未落,只听耳边乍起一声呼啸,一道长鞭在空中划出蜿蜒蛇形,眨眼间缠上了他的小臂。
斯文男人一手执鞭柄,于马上坐着不动,秀气的眼眸平静地凝视他道:“背后袭击,小人行径。”
单阏一只手臂吊在当空,整个身形都被拖住,闻言立即扭曲了面容,狂怒地转身扯住长鞭:“轮不到你这以多敌一的货色来说!!”
这一拽几乎倾尽了单阏全身之力,他细瘦的手臂上筋肉隆起,手背鼓出青筋,却不能挣动分毫。
斯文男人神色不变,一手紧握鞭柄,不悦地对张锋毅道:“将军还等什么?”
张锋毅赶紧收回看热闹的脸,搭上秦佚肩膀将人拖到一边。
“……”秦佚刀都来不及收,还停留在方才的震撼之中。张锋毅也好,那男人也好,怎么随随便便就将单阏给压制了?这支马队如此藏龙卧虎么?!
“佚……不,秦兄弟,你听我说。”张锋毅神秘兮兮地将他拉到一边树荫下,“方才阵势吓到你了吧?其实我回来只想跟你和罗大夫告个别,那群兔崽子闲着无事非要跟来,有谢凌川那小子在,我这当头的管都管不住……”
秦佚一个头两个大,将那条沉重的手臂支开,皱眉扫他一眼。
张锋毅明白过来,无奈笑道:“此前瞒着你们是我不对,如你所见,我本为武将,因一些……不为人道之事,离了营地,在此隐居数年。”
他含糊其辞,只交代些再明显不过的事,秦佚听了也不在意。反正要不是单阏出现,他与幽冥阁的关系也不会曝光,将心比心,张锋毅会隐瞒也在情理之中。
“近期京中出了点乱子,家兄唤我回去,今日便要动身。”张锋毅说着,朝身后马队打个呼哨,立即有人驱马前来,为他送上一个蒙着黑布的鸟笼。
“这是专门培养的信鸽,可直接飞往我京中的宅邸,秦兄弟若是遇上什么难解之事,便用此物传信于我。”张锋毅掀开黑布,里面翅膀翻飞,赫然装着四只灰白颜色的鸟。
张锋毅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愚兄虽不成大器,但你二人安危,即使隔着山高路远,愚兄也必会舍身相护!”
沉沉的鸟笼压在手里,秦佚不禁动容。张锋毅素来沉稳可靠,他一直以师长相视,却不料对方待他的情谊也如此深重,甚至让他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怀疑——好像他与罗瑛真的是张锋毅的家人一般……
说话间,单阏已被制服,三个小兵将他牢牢按倒在地,用绳索捆绑住四肢。
“小心他服毒。”谢凌川在马上淡淡交代。
小兵们三下五除二将人五花大绑,置于马上固定。单阏口中勒着布条,手脚朝上头朝下,兀自呜呜嘶吼,挣动不休。
秦佚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无论他与单阏过节如何,身为幽冥阁杀手,被生擒只能是死路一条。他虽是叛徒,毕竟也出过任务,对这种死法免不了心有戚戚。
张锋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审完即刻会放了他。”
秦佚摇摇头。没用的,阁中不恤败者。
“放了后,逼他参军便是。”张锋毅翻身上马,狡猾一笑:“此种人才,死了不是可惜?”
“将军。”谢凌川催促道:“话别也够了吧?快些上路。”
张锋毅无奈地叹口气,对秦佚挥手道:“未见罗大夫实乃憾事,不过愚兄敢断言,你我必有一日会于京中相逢!在此之前,还望二位多加珍重。”
马队排山倒海而来,又烟尘滚滚地离去。
秦佚拎着鸟笼,终于感到后背烧灼的疼痛。他勉力撕下布条,将伤口胡乱的裹住,而后执起长刀,飞速地向约定的地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