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呵斥,夹以横空一脚飞来,将单刀踢飞出去,麻脸“妈呀”惨叫,抱腕退出数步,一道凌厉的身形如神龙乍现,稳稳落在鲍虎身旁,再出一腿,将其余壮汉逼退,而后从容负手桥头,姿态潇洒。
寒花笑见鲍虎性命堪虞,正要拿出手段,被人抢先,正要去看来者何人,闪目间先在人群中捕捉到一双熟悉的眼睛一闪而没,一时亦无从追索,在一片叫好声中随即看清面前横空杀出的高手。这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年,身材适中,器宇轩昂,虽说不上英俊,却别有一番折人的风度,一身紫袍一尘不染。
不拿正眼去看麻脸他们,紫袍少年很有型地厉斥:“滚!”
麻脸颇为光棍,知道打不过,哪肯硬,挺?放句场面话“走着瞧”悻悻而去,一干壮汉紧跟其后,转眼走得无影无踪。
寒花笑无心看少侠英姿,往人群中搜索方才那双熟悉的眼睛,毕竟受过专门训练,他已省起那是悬灯的眼睛,遍寻人群,却再没看见她,心知她必然认出自己,躲起来自是不愿相见,只好作罢,弯腰搀起鲍虎。鲍虎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多谢”爬起,欲寻那紫袍少年深切表达谢意之诚,紫袍早扬长而去,走出老远。
那瘦伶伶的女孩却不曾走,另一边搀着鲍虎,小嘴挺甜:“大哥你不要紧吧?”瞎子都看得出鲍虎很要紧,给打得姹紫嫣红。看热闹的对着紫袍少年背影啧啧赞叹一通完毕,此刻纷纷上前发表同情并指责麻脸几个造孽,众口一词,提议该将鲍虎送往柴半仙的药房看看。寒花笑兜里没剩几文钱,问鲍虎有没有,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向群众募捐,一开口,善良的人们登时一哄而散走得精光。鲍虎是习武出身,颇经得起折腾,很快缓过劲来,英勇地表示皮外小伤不值一提,不用去看郎中。
寒花笑给他把一把脉,知道确无大碍,不看郎中亦好,鲍虎这般模样,往涂记门前一坐,陈开泰若派人来捣乱,见到小鲍惨状,但凡有点良心都会不忍心砸场,涂天威交待的任务等于提前完成。同那女孩搀了鲍虎正式向涂记粮号行去。
鲍虎不忘捡回自己的单刀,义气地握在手里,向女孩:“姑娘,你家在哪里?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那帮家伙要敢再追来,我砍死……,”及时想到自己打不过敌人,吹牛缺乏说服力,“那个,我可以抵挡一阵。”
寒花笑这才看清小女孩,她原来有双蛮机灵的大眼睛,算不得顶漂亮,却十分可爱。她忽闪一下那双大眼睛,楚楚可怜:“大哥,我刚才来不及解释,其实我有些认识他们的,我叫小意,是相州临河县人,前些天爹上山采药摔伤,家里穷,弟弟们都小,没有活路了,那个麻脸的是我老乡,给娘说能带我到城里大户人家找个事做,赚钱贴补家用,娘就把我托付给他,谁知道他是要把我卖给那种坏地方。”那种坏地方指的当然是勾栏青楼,“我乘他们不注意逃出来,幸好遇见两位好心的大哥。”幽幽怨怨,“大哥,我不能回去,娘还等着我往回捎钱养家,两位大哥好不好给我找个活干,再苦再累都没关系,只要有工钱就好。”大眼睛一眨,眼泪盈盈欲滴,“实在没法子,我亦想清楚来,为了爹娘和小弟,就是火坑我亦跳下去,坏地方就坏地方,谁叫我命苦!”泪珠终于夺眶而出。
鲍虎一口义气上来,不假思索地先拍一个胸脯:“妹子,你这是什么话?好容易逃出来,大哥我有口气在亦不能叫你再往火坑里跳,不就是找活干么,包在大哥身上!”话一出口,才省起自己的饭碗都端不了几天,登时没了底气,一撞寒花笑,寻求援助,“六哥,你说是不是?”
寒花笑心不在焉,似乎有一两个瞬间,把握到有人盯梢,却拿不准会不会是左悬灯,胡乱应付:“是,包在大哥身上。”下桥,东拐,走出十几步已见前面有两家相连的商铺挂着个老大的招牌,招牌上写了“涂记粮号”四个大字。
鲍虎身上虽痛,行走已无大碍,甩开两人搀扶,挺一挺胸膛,快步走到粮号门前。铺中伙计大多看见方才桥上打仗,闲着的几个连同旁边几家商铺里没事干的伙计一齐迎上前来,围住鲍虎,乱夸一通他的勇猛仗义,一边不怀好意地拿眼乱看着小意追问当时详情。
鲍虎一通乱骂将他们轰散,进屋,先向铺中的老掌柜简单介绍过寒花笑,引着二人进到里面一间空屋,从百宝囊中摸出些跌打药来胡乱抹上,边向小意:“你先在这里休息着,当自己家里,随便些,我给六哥去几家大户人家转转,看有没有又轻快又钱多的活计给你做。”
寒花笑才坐下,屁股还没热又给他拉起来。到前厅,鲍虎交待声老掌柜好生招呼小意,来在大街,才向寒花笑:“六哥,你有什么好活计给小意做,说来听听?”
寒花笑一怔:“哪有?我才找到饭碗没半个时辰,还不知能吃几天。”
鲍虎大失所望:“那你刚才说包在你身上?还以为你有主意,害我空欢喜一场。”愁得昏天黑地,“这可不要了命么,牛皮都吹出去,我们上哪里才能给她找到活计?”
寒花笑瞬间再度感觉被人监视,不动声色地侦察:“是呀,上哪?”
鲍虎愁苦片刻,猛下狠心,拉起寒花笑向南行去:“豁出去了,忠义堂和忠义左堂都在招兵买马,我们去投奔一个,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们要肯收我们就有办法!”
寒花笑稀里糊涂:“什么忠义堂忠义左堂?没听说过,算大树么?”
鲍虎解释:“你才来平棘难怪不知道,忠义堂一向低调,名气不大,本地人却都知道厉害,没人敢招惹。它算是镜花旗别部,平时不声不响,举止诡秘,原先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到底干些什么勾当,前些时萧墙祸起,自家人窝里斗起来,才泄了底,原来是个杀手组织,专门替镜花旗杀人。”
寒花笑登时一惊,想起那三名风歌,原来他们是忠义堂的人,不由大感兴趣,竖起耳朵,静听下文。
鲍虎喘一口气,继续:“忠义堂本来分左、右二堂,右堂主尤定一是总堂主尤启亮的儿子,给左堂主政勇尿不到一处,处处跟政勇作对,政勇亦不是善茬,受不得委屈,就跟尤家父子火并起来,”压低声音,“听说都伤了元气,谁都没赚到便宜,这才招兵买马,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寒花笑刹地止步,一把扯住他:“人家都你死我活了,我们还去给人垫背?”
鲍虎不以为然:“不怕,他们这样子招人用脚板都想得到招不来高手,无非挑我们这样壮实的汉子给壮壮声势,我们好歹学过几天功夫,去了少说能混个小头目当当,打起仗来只要机灵些包管没事,实在不行撒丫子开溜还不会么?运气好的话,站对了地方,灭了另一边我们还是功臣,前途无量呢。”
寒花笑想一想,提出更好的方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如我们去投镜花旗,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
鲍虎苦笑:“镜花旗只招亲,不招人。你不知道,真正的镜花旗就那么几百不到一千人,铁打的营盘,原先的英老头诡着呢,专门收自家子弟和那些体格好的孤儿训练出来,打就现在的镜花旗班底,英零好学老头子,亦是光收孤儿,我们两个小十几岁还有希望,现在投过去怎都是个外围分子,要说实惠就是被人揍时报出身份能少挨几拳。”补充,“镜花旗外围分子倒是多,平棘城差不多有一半人是。”
英雄会怕没几天混头,投忠义堂亦算权宜之计,还可以顺便摸摸那些风歌的底细,见势不妙逃跑自己最在行,寒花笑心想投就投吧:“那我们该投忠义堂还是投左堂?”
鲍虎得意地一笑:“听名字就知道了,肯定是堂大,一左就矮了半截,投忠义堂。”不容分说,拉寒花笑继续前进。
寒花笑想起什么:“你刚才说镜花旗只招亲,招什么亲?我们好去招么?”
鲍虎“嗤”地一笑:“给我们不相干,英玄武有个女儿叫英零娱知道吧?顶厉害,就是年纪小些。英零好继任旗主后,中原分旗交给副旗主黄浩打理,旗主宝座悬置,先前听说想让百丈冰回来接任,现在又说是让英零娱接手。英零好怕她年幼任性,打算先给她找个婆家,本来看好尚怜云的兄弟尚怜雨,没料想山东分旗的石敢当横空插一杠子进来,替他的二儿子石致用求亲。换别人英零好就硬顶回去,石敢当德高望重,不能不给面子,何况英零娱似乎亦更中意石致用,后来不知怎样说的,决定让他们两个比武定亲,谁赢了谁娶英零娱。”
寒花笑脑海中闪过年轻红缨枪骄傲的面孔,若他是石致用,那份威风凛凛,英零娱欢喜他亦在情理之中,只他们父子的举动颇耐人寻味,莫非是强藩镇主,有夺旗之心?掌握了中原分旗,石家将坐拥镜花旗大半实力,英零好的旗主地位怕就有点不那么稳了。先前是尚怜云与百丈冰,现在又加上石敢当父子,镜花旗的家事越来越有看头,忠义堂的萧墙之祸怕只是镜花旗内乱的前奏吧?
胡乱琢磨着,随鲍虎穿街过巷,拐进一条不宽不窄的里巷,巷子尽头是一座红墙建筑,不算很气派,却别有一番威势,令人望而却步。红墙大院八尺宽的大门正敞开着,门前站着四名彪形大汉,各持兵刃,虎视眈眈,样貌凶猛,不过都是充门面的肌肉型男,无一高手。
鲍虎挺身上前,单臂受伤抱不了拳,胡乱行一个礼:“几位大哥,有劳问一声,贵堂口招人在哪里报名,需些什么手续?”
几名大汉见鲍虎鼻青脸肿还吊着一条胳膊,一齐讪笑起来。一名黑胖子横身叉腿一站,大拇指往后一扬:“报名就在里边,不过,需从老子裆下钻过去。”另三人放肆大笑。
寒花笑唯恐鲍虎沉不住气,给人闹起来,正要将他拉到身后自己给四大门神说些好话,忽然灵台一跳,回头,见一落魄武士打扮的青年男子从巷口走过,意味深长地向这边一瞥。哪怕化装成野猪,他亦不会认错左悬灯的那双眼睛,她连番让自己发现显然别有深意,大有必要追上去问个清楚,再顾不上鲍虎,急急说声:“我去方便一下。”不等他反应,已一溜烟追出巷口。
拐弯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肯定不是发自鲍虎口中,估计鲍虎料理四个粗汉不在话下,不去管他,一眼看见悬灯正慢腾腾走进前面一家面铺,分明等他,不再着急,放缓步伐,谨慎地留心周围动静,觉不出有甚异常,才跟进铺中,见左悬灯独坐一桌,趋身上前,在她左手落座。
小二殷勤招呼,询问要吃些什么。寒花笑信口:“鱼翅面有没有?”
小二赶紧点头:“有有,便宜得紧,两吊钱一碗,客官先来两碗?”
寒花笑没想到这么个小面店竟真有鱼翅面:“那么,血燕窝面有没有?”自己都没听说过血燕窝可以下面,姑且胡说一通,不料小二毫不含糊地:“有,新鲜血燕窝,五吊钱一碗,要不客官一样来两碗?”
寒花笑瞟一眼左悬灯,幸好戴了面具,脸红没人看得出,不敢再冒充大款,干咳一声:“来两碗杂酱面。”
小二锲而不舍地追问:“鱼翅杂酱面还是血燕窝杂酱面?”
寒花笑再咳一声:“一个铜板一碗的杂酱面。”颇懂世故地交待小二,“我盯着你呢,不许往面里吐唾沫。”
小二闷一闷,才绝望地用近乎仇恨的声音大喊:“一个铜板一碗的杂酱面两碗!”惹得全屋的人齐向这边看来。
寒花笑目不斜视,等小二迈步走开,才轻声嘟哝:“看什么看,好像他们吃的都不是一个铜板的面。”聊以解嘲。
左悬灯:“他们没问过鱼翅面和血燕窝面。”
寒花笑不太自在地扭动下身子:“我才不信他们真有燕窝鱼翅面,还不是拿假东西出来糊弄人。不上他当。”
左悬灯不理他,少顷,压低声音:“有人跟着你,很高明,一转眼就不见踪影。”
寒花笑抱怨:“你的面具不太管用呢,我一眼就能识破你,别人认出我不奇怪。”对悬灯的面具失去信心。
悬灯冷冷地:“凭你那点小眼光亦配?是我故意叫你认出来。”杂酱面端上,她很耐看地开吃,给她现在的外貌却有些不协调,“那吊着胳膊的家伙是谁?”
寒花笑想想亦是,自己认出悬灯全从她的眼神,而那眼神分明不加掩饰,故意叫他认出,不答反问:“你怎会来此间?故意让我认出是有话给我说么?”
悬灯不紧不慢地吃完口中面条:“饿了,想吃东西,叫你来掏钱。”
两碗面钱寒花笑还是掏得起,知道她肯定有要紧话说,没心思给她纠缠,向怀中摸去,陡然一惊,腾地跳起来,怀中竟已一无所有!闪目见悬灯表情,估计她早已知道,讪讪地看一眼四周投来的诧异目光,坐下,小声:“谁偷了我的东西,你看见对么,有没有帮我拿回来?”
悬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身上有几文铜板当我不知道?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寒花笑强自镇定:“不是钱,有样重要东西。”瞬间想清楚,必是那个叫小意的臭丫头捣鬼。当时自己一边要留心鲍虎安危,一边还要侦察有没有人跟踪,虽隐约觉得小意与那群汉子出现得突兀,麻脸汉子似乎远没有施展出真正本事,故意让着鲍虎,连那出手帮忙的大侠都不怎么正常,却没有往深处去想,更缺乏防备,现在想来,他们无疑都是一伙,小意必是乘场面混乱不堪,施展空空妙手,偷走自己怀中东西。
左悬灯嘴角弯出一抹讥讽:“人家的小手在寒大侠身上来来去去,大侠一定很享受吧?还要辛苦装一个不知道。”寒花笑系顶尖杀手,小意几乎没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身上上下其手,偷走东西,难怪悬灯有如此想法。
寒花笑没处申冤,只好由她想去,追问:“你到底有没有帮我拿回来?”
左悬灯好整以暇地抹一抹嘴:“是不是你昨夜里想吃掉的那个?”
寒花笑见她镇定自若,估计给拿回来,松一口气,知道瞒不住,老实点头:“是。”早知道会遭贼,今天早上就不问泉盖峙要回来绢图,让泉盖保管着其实再好不过。
左悬灯饶有兴趣地继续发问:“那是什么?”
寒花笑一怔,心想她若拿回绢图看过,没道理猜不出是赵州九库的图纸,发急地:“你到底有没拿回来?没有我需赶紧回去,快的话不定能截住他们!”
左悬灯:“除非他们比你还笨。”现在赶回去,小意要还在的话她一定比猪还笨,她这是换个方式骂寒花笑,“你知道要紧都任人家拿去,我管哪门子闲事要帮你拿回来?”一副白看笑话的架势。
寒花笑喜欢从乐观态度看问题,说不定那个小意身体虚弱突然昏倒在粮号没能及时走脱,不回去看看怎么知道?站起来想走,转念又觉得左悬灯既为此事现身,怎可能如她所说一点不放在心上?再度坐下,来一个亲热的:“你说过我们都是同伙了,同伙应该坦诚相待呢。”
悬灯垂下眼睑:“我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你有当过我是同伙,有坦诚相待么?”
寒花笑低低干咳一声:“差不多有呢,可先前你有骗过我对吧?总要让我适应一下呢。”适应个一两百年差不多就可以信任她了。这话他不说。不合适。
悬灯把玩一下筷子,见寒花笑一碗面已见底,忽指一指自己才吃了几口的面:“你把它吃光的话,我姑且就相信你一回。”
寒花笑已吃饱,不过多吃一碗肯定撑不死,只拿不准她到底什么居心,会不会乘他不注意在面里下了毒?可能性不大,叶天元训练的,有毒自己一入口就能觉察,或许是她比较变态,让自己吃她剩下的食物她会有高人一等的成就感。豁出去也,端过面来,夹一筷入口,没有毒,吃悬灯剩下的东西其实有点享受,三下五除二,他便将面吃完,碗底一亮:“吃完了,一根不剩。”
悬灯就看一眼碗底:“知道为什么我只吃两口?面里,有只蟑螂。”险恶地一笑,“好吧,该干什么你去干什么,你的宝贝交给我了。”摸出几枚铜板扔在桌上,起身向外行去。
寒花笑心知是伙计捣鬼,可当年受训练时连活蛆都吃过,蟑螂不在话下,毫无不适,赶紧跟上,出门,小声地:“说清楚来,那是我的,该物归原主对么?”
悬灯:“我们不是同伙么,分什么你的我的?”走出十几步,见他穷跟不舍,“我不会给你一般口是心非。明天,这个时候,永安桥给你。”拂袖远去。
寒花笑将信将疑,不好再跟,眼睁睁看她走远,心中还惦记鲍虎,匆匆折回弄堂,直趋忠义堂。才拐入巷中,远远便看见鲍虎正给一名年轻武士说些什么,那四名壮汉已不似先前神气,在年轻武士身后干瞪着鲍虎,敢怒不敢言。年轻武士神情倨傲,居高临下,负手似听非听,见寒花笑走近,以颐一指:“他和你一起?”
鲍虎回头招呼寒花笑一声,翻向年轻武士:“是我六哥,剑术呱呱叫,寻常百十人近不到身前,上回一发狠,一剑刺死二十多个江洋大盗,人送绰号‘绝命一剑’的就是。”
寒花笑回想当初包容之替自己吹嘘,让乞四比羽摔一个痛快,前车之鉴,不敢靠近年轻武士,紧急解释:“后来我退步了,没先前厉害,老吃不饱饭,饿垮了身子。”
年轻武士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行了,你两个就跟着我吧,我叫宋晴空,去拿你们的行李,明日巳时一刻以前来报到,少耍嘴皮子多动手,有你们好处。”不再废话,转身扬长而去。
鲍虎“唉唉”连声,直等宋晴空不见了影子,才示威地瞪一眼四名壮汉:“妈的,你四个王八蛋,狗眼看人低,老子大人大量,以后一个锅里吃饭,不给你们计较了!”转身,拉着寒花笑在四条汉子忿忿的小声嘀咕中离开忠义堂。
来在大街上,鲍虎抱怨:“六哥,你是撒尿还是盖茅房去,怎这许久才回来?我左手不方便,险些吃亏,要不是在永安桥上陪我挨打,我都要怀疑你害怕自己开溜了!”
寒花笑苦笑:“我哪里是去方便?冷不丁发现身上东西全被人偷光,虎子,我们永安桥上给人摆了一道,那个小意不是好人呢,我想回去截她,不认得路,转一圈又转回来。”
鲍虎下意识一摸怀中,摸一个空:“糟糕,我亦给偷了。”仍不信地,“怎知道是小意?不好乱冤枉人,肯定是别人,路上有个鬼头鬼脑的家伙你记不记得,一准是他。”
寒花笑:“回去看看你就知道,她还不知偷了粮号里什么东西,说不定连那个老掌柜都被她偷走来。”
鲍虎维护红颜,严肃地:“六哥,你积点口德,小意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是兄弟就别乱说!”
寒花笑住口,决定让事实说话,教育这个色迷心窍的小兄弟,鲍虎亦想用事实证明小意清白,两人各怀心思,暗中较劲,不觉加快脚步,不多时回到永安桥前,放眼看去,涂记粮号前空空荡荡,不见一人。寒花笑苦口婆心:“看见没,连粮号的伙计都被她偷光了,虎子,人从外表没法看,知人知面难知心呢。”
鲍虎黑了脸,快步冲进涂记粮号,待要直奔里屋,闪眼间,却见柜台后正给老掌柜并一众年轻伙计说着话的不是小意还会是谁?登时眉花眼笑,抢步上前,一把握住小意一双小手:“小意,你没走!你果真没走!”激动得只差没晕倒在地。
小意一脸迷惑,怯怯地缩一缩手:“大哥,你要赶我走么?我,我……”眼泪轻易流下。
寒花笑跟进屋中,再没想到这小女贼这样大胆,竟敢若无其事地留在此间,待要上前逼她交出赃物,猛然省起自己并无证据,小意个女孩家又不能搜她身,何况她的同伙一大堆,贼赃多半已经转移,搜身亦没用,灵机一动,决定施展恐吓手段,一横心大步冲上前去,让目光最大程度地凌厉,直刺小意,以挫其锐气,恶狠狠地:“女贼,老实把我的东西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女孩儿家胆小,没准就唬出原形。
小意果然吃吓,一惊缩到鲍虎身后,眼泪汪汪,话都不敢回答。鲍虎忍无可忍,猛横身,怒视寒花笑:“你到底要干什么,吓坏来小意,我认得你是六哥,拳头需不认得你是谁来!有没有人性?你。”一众伙计登时摇旗呐喊,纷纷声援鲍虎,连老掌柜亦仗义声讨寒花笑。
寒花笑清晰看见鲍虎发怒时,躲在他身后的小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挑衅,偏是那可恶的眼神只有他孤独地看到,孤独地明白。眼见众怒难犯,他唯有改弦易张,一敛本来就是装出来的凶焰,向鲍虎嫣然一笑:“闹着玩呢,你还当真,你们怎么都当真呀?算了,我去方便一个。”转身落荒而逃,很不快乐地感到小意那双大眼睛正在背后以胜利姿态偷偷嘲弄着自己。
这个小意到底什么居心?得了手,却不离开,是贪图粮号的油水,还是别有用心?但愿她只是一个贼,留下来是在打粮号的坏主意。不对,她似乎很有些了解自己底细,摆明针对自己而来,方才的挑衅足可说明此点,她到底什么来历?唉,能给左悬灯问个明白就好了,她一定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