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驾马车疾驰而来,转眼已到眼前,赶车的是一身材高大老人,头发微蜷,目光犀利,方才的叱喝分明发自他喉间。长鞭一舞,不由分说兜头向赤侠群抽下:“两个兔崽子,躲到耗子洞里玩屁股老子眼不见心不烦,光天化日下手拉手没得羞臊,不教训教训你们,人家还当赵州人不识礼数。照打!”
赤侠群敏捷地闪身躲过马鞭,恼:“我们牵个手儿干你个老疯子底事?住手!”
老人才不住手,长鞭乱舞,认准赤侠群纷纭抽下:“还敢骂人,打死你两个兔崽子!”
招招到位,绝不是寻常一介马车夫,分明顶尖好手,赤侠群登觉吃不消,奋力躲闪,模样狼狈不堪,嘴硬:“骂你怎的?不看你老得快要死掉还打你来。”忽然想到,“讲不讲理,怎么光抽老子一个?说打死我们两个,一下都不抽他!”
寒花笑一眼认出老人正是昨日替英零娱驾车的安叔,他有见过自己本来面目,这一通乱鞭肯定不是为的什么整治风化,一定别有目的。见四周众人连镜花旗内堂刀手在内都哄笑成一团,茅塞顿开,赶紧一扯赤侠群,口喊“饶命”翻身向城门口逃去。平棘人爱看热闹成瘾,有热闹瞧正事都可以不做,一片喊打声中簇拥“安叔”在后追赶,却没有一个人乐意参与,失去看热闹的身份。那帮内堂高手与城门卫军都被平棘人情绪感染,纷纷哄笑着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丝毫没想到阻拦,任由寒赤二人被追打着仓惶逃出城去。
既出城,寒花笑拽着赤侠群稍稍放开些速度,登时将看热闹的甩开,“安叔”一乘马车却不依不饶穷追不舍,秋浩风亦追着马车,顽心上来,向老人搦战:“老疯子,你来抽我,我跟他们是一伙来!”
“安叔”不客气地一鞭挥出,秋浩风轻巧一闪,十拿九稳以为可以避开,不料膝盖忽地一麻,身形一窒,长鞭“嗖”地抽中屁股。秋浩风登时惨叫一声一溜跟头翻滚出去,在丈外爬起,边揉屁股,边不依不饶地再度追上马车,却不敢搦战,来回打量这马车有什么古怪。
回头见看热闹的群众被甩得无影无踪,寒花笑才一拧身闪入一旁疏林,刹步翻身。赤侠群正中下怀,气咻咻:“个老不死的,欺人太甚,当着大堆人打他不好意思,把他引进林子里,看我不拆了他的老骨头,先踹他几百脚!”
马车在疏林外嘎然而至,安叔翻身下马,却不追入林中,至车门前,恭谨地将门拉开。俏影一闪,伴随“咯咯”笑声,英零娱跳下马车,足不沾尘般飘入林间,在寒、赤二人面前站住:“二位方才真是好风光,不说万众瞩目,几百众瞩目肯定是有的。”
赤侠群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清香,才迟钝地由愣怔中苏醒过来,明白是怎回事,说声:“小场面,不算风光。”瞪一眼后面的安叔,“那老疯子是你的人么?是的话我且饶他一回,要不然非打得他满地找牙。”
秋浩风跟进林中,闪到寒花笑身旁,打量英零娱:“方才是不是你暗算我来?有本事你再来一回,看我躲不躲得过去!”全神贯注,留心她一举一动。太专注前方,不料身后飞来一脚,踢中他膝弯,不由“扑通”正对英零娱跪下。
赤侠群收回脚来,谆谆教诲:“怎没眼力?过两天她就是我老婆也,不尊重她就是不尊重我,这就是不尊重我的后果!”
寒花笑伸手将秋浩风拉起,弯腰替他掸一掸尘土,这才向英零娱:“英姑娘上回委托的事情我已给大祚荣说过,他没说要不要买,其实我给他不算很熟,你何不与他面谈?”
英零娱:“那个呀?以后再说吧。”转向赤侠群,“我是专门来找你的,看不出,你还真有些能耐,把百丈冰给搬了出来。”瞟一眼寒花笑,附到赤侠群耳畔,小声,“你真想娶我?”
赤侠群用力点头:“真想,从头想到脚后跟,英零好答应了没?她不答应我亦会去,非把你娶来不可!”
英零娱风情万种地叹一口气:“你有这份心我领情了,不过这件事到此为止,平棘已成是非之地,你不能再回去,这次就算为你送行,有缘我们日后再见。”
赤侠群发急:“怎么就到此为止?你放心,我这点小伤不碍事,等到后天就算不能完全恢复,亦够把阿尚阿石两小儿打到满地找牙。”向寒花笑,“你说是不是?”
英零好能轻易找到自己,可见悬灯没有乱说,她果真在自己身上布了暗香。寒花笑才不信她急急忙忙赶来,会安着什么好心,一盆冷水向赤侠群浇去:“难说,你给阿尚阿石打到满地找牙的机会更大呢。”
英零娱:“还有你寒花笑,最好现在就远走高飞,别把小命丢在此间。”不给赤侠群插嘴机会,掉头向他,“赤侠群,不怕实话给你说,我从没打算嫁你,只是想利用你一下而已,你要真胜出,没准我会暗里下手害了你性命。”
赤侠群嘿嘿乱笑:“早知道你不怀好意,我不在乎,等我们相处久了,就舍不得害我性命也。”忽然想到什么,“等等,上回我戴着面具的,你怎知道是我?是不是早就……”
英零娱:“你以为敲完闷棍我就直接把你扔到猪圈里去?总需检查检查。”又叹一口气,“这些天我看出来,你虽傻头傻脑,人还不错,江湖鬼蜮,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去寻个偏僻所在,买几亩薄田,安安份份过小日子吧。”
赤侠群厚定脸皮:“上回那一闷棍我晚些再给你算账,你现在是不是就有些欢喜我起来?要是我不走,后天去把阿尚阿石撂倒,你就诚心诚意嫁与我怎样?我包管不计前嫌,好好待你。”
英零娱:“别妄想了,你知不知道,石致用已经投靠英零好,他和尚怜雨都是顶尖好手,联起手来对付你就算你恢复到最佳状态亦不会有半点机会,何况你现在怕连两三成能力都不到。”
赤侠群拉着寒花笑手抬起一晃:“你当我随便就抓住哪个男人的手不放?告诉你,这是我发明的合体双修回复大法……”
寒花笑赶紧插嘴订正:“不要乱说,这个叫联手疗伤小法。”
赤侠群狠狠瞪他一眼,深怪他不知道在美女面前维护自己尊严:“你比我有学问么?非要篡改我创造的名词,又没有我的贴切。”回向英零娱,“不要理他,刚才说到哪里?对了,我们俩内功路数相近,联起手来,事半功倍,到后天少说回复个七七八八,他还答应我后天陪我一起去参加比武招亲,我们两个亦联起手来,还怕不把阿尚阿石打个稀巴烂?”转向寒花笑,“你不是说有办法参加招亲么?不要卖关子了,讲给她听听。”
寒花笑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先假装支持赤侠群,届时乘他不备,赐他一记闷棍,等比武招亲结束,再将他弄醒,胡乱找个理由糊弄他过去。虽说不够光明磊落,可英零娱压根没安好心,赤侠群偏偏又是一条道走到黑,撞到南墙都不肯回头的家伙,他亦只能出此下策,干咳一声:“这个,还不到时候,不能说呢。”
英零娱:“不用说了,就算你能参赛亦没用,来不及了,英零好已将比武提前到明日辰时三刻,届时你们能恢复多少,四五成?顶多六七成吧,能打得过尚怜雨石致用?算了,我不想看到你们双双惨死在明镜坛。”特别地看一眼寒花笑,分明识破他心意,知道他根本不会让赤侠群参赛,自己更不会介入。他几乎成为镜花旗公敌,胆敢在明镜坛现身,就算帮赤侠群招亲成功,他亦别想活着离开。
赤侠群发急:“英零好个臭婆娘,我上场搏命的都没说话,哪轮到她看热闹的乱改日子?不行,我这就去找她,叫她把日子改回来。不对,再延后一天!”
英零娱:“百丈冰到明镜坛时我正好在,英零好肯定是怕拖久了再生是非,临时决定比赛提前,反正石致用和尚怜雨都听她的,她没提前到今天已算客气,情势如此,百丈冰除了同意没有别的办法,你要不信邪只管去找她,相信不被九重天杀掉亦得给她轰出来。”
赤侠群发起狠来:“不找她了,明天就明天。”向寒花笑,“你去不去?算了,我一个人去,大不了给尚小儿石小儿打死,我宁死不屈!”
寒花笑:“冷静些,被打死了,人家还要笑你笨,顶不划算呢,至少给他们个不痛快才好。”
赤侠群满腔悲愤:“老婆都要叫人抢走了还冷静个屁?不管了,我誓与尚小儿石小儿血战到底!”
后面沉默多时的安叔忽迈步上前,紧盯赤侠群:“小子,你说的可是真心话?”转向英零娱,“小姐,这两人受伤不轻,靠他们自己十天半月都难痊愈,如有外力相助则是另一回事。”回向赤侠群,“你方才说的联手疗伤回复大法是怎回事,可不可以多加一人?”
赤侠群纠正:“是合体双修大法。”不是很懂自己“发明”的疗伤大法,不确定加一个人的效果,征询地望向寒花笑,“可不可以?”。
寒花笑了解安叔的意思,虽不愿欠英零娱人情,却急于恢复战力:“老先生内功路数亦与我们相近么?相近的话应该是多多益善,试试?”伸出手去。
安叔接过他手:“我给这小子交过手,知道他内力路数,基本跟我一样,都怀疑他跟我有什么渊源。”精纯的真气渡入,果然与寒花笑大同小异,尤其和赤侠群如出一辙,只是更纯粹些。三股真气汇合,在寒花笑引导下于寒赤二人体内环行一周,安叔心中已大致有数,向英零娱,“顺利的话,有大半天工夫他们的内伤即可痊愈,到明晨恢复个七七八八该不成问题,或许更好。”撤回手,一副恭听英零娱吩咐的样子。
赤侠群喜出望外,一把抓过安叔手来:“那你还等什么,抓紧时间。”
英零娱目光闪烁,连看寒花笑几眼:“寒花笑,借一步说话。”翻身,自顾走到一旁。
赤侠群迷惑的目光在英零娱与寒花笑之间游移,不无妒意,却老老实实地松开手来。寒花笑满怀狐疑,禁止跃跃欲试的秋浩风跟上,跟到英零娱身旁,不免有些想入非非,暗忖她莫非没看上赤侠群,其实暗暗看上自己?
答案旋即揭晓,与他所想大相径庭。英零娱压低声音,只够他们两个听见:“百丈冰插手,等于镜花旗三大分旗各出一人候选,英零好亦着重申明此点,几乎可以说再没有人,再没有理由去推荐比武候选人,除了,我!”一笑,“既是我嫁人,只要厚定脸皮,自己推荐个人谁亦没权干涉。”
寒花笑眼珠乱转,其实昨夜想到的正是这个办法,但最正确的做法却是设法阻拦赤侠群参加比武招亲:“好极,你身边有年轻高手么?要没有的话,不妨推荐安叔,虽说老些,亦不妨事,只需叫他先帮小赤击败阿石阿尚,再让小赤最后胜出就是。”
英零娱“哧”的一笑:“亏你想得出,老实说,我身边信得过又够实力的只安叔一个,可要推荐他老人家,英零好尽可以大骂我一通严词拒绝,没人会说她做错。”微一顿挫,“放心,我知道你的难处,不会逼你出头,还会让安叔帮你们疗伤养气,不过你需记住,今日欠了我一份大大的人情。”第三次叹气,“女人命贱,有几个能嫁到如意郎君?我认命。”似乎言尽于此,转身,向赤侠群他们走去,出一步,又止住,回头,“你给默西很熟么?”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锁定他面孔,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寒花笑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完全猜不透她心思,只能据实以告:“还行,我们同行过一阵,他对我蛮尊重的。怎会有此一问?”
英零娱:“没什么。”不再解释,快步回到安叔身旁,“安叔,你同他们上马车疗伤。”
安叔应声引赤侠群向马车行去,寒花笑满腹狐疑地跟上,到马车旁,想起出城目的:“对了,我们去伏龙岗有点事呢,省得马车停在此间,英姑娘好不好送我们一程?”
英零娱爽快地:“上车吧,我难得帮人忙,就帮到底,你要去天涯海角我亦照送。”
寒花笑连声感激,钻进车中,秋浩风紧跟而入,毛遂自荐:“我的内功路数亦和你们一模一样,加我一个,我们四个手牵手多好玩来?你们有谁欢喜握我的脚么?”
赤侠群飞起一脚将他踢出车去:“外边待着!”瞪一眼寒花笑,凑近,低声询问,“她给你说些什么?”
寒花笑想了想,向车外:“英姑娘,小赤问我们刚才说些什么,我能告诉他么?”
英零娱:“随你。”
寒花笑无奈地向赤侠群:“抱歉,她说随我,那我需不能告诉你呢。”
赤侠群恼得抬脚欲将他一并踢出车外,临时止住,恨恨地:“给我记着!”收敛精神,澄怀若虚,接引安叔精纯浑厚的的内力,三人六手环联,结成一个完整的大气场,气息往来,如暖风浴体,各自说不尽的舒畅。
先前两大伤兵互助互疗,虽说事半功倍,但仍属于按部就班范畴,现在,有安叔将强大真气完全无私奉献,效果立竿见影,轻易突破极限,数倍增长,真气在大循环内畅行无阻,无往不利,妙不可言。
内环境完美搭建,虽马车颠簸前行,赤侠群却很快进入忘我之境,寒花笑先需引导气息,十几循环过后,安叔心领神会,接手导息,寒花笑体会其善意,戒心渐渐放松,不旋踵亦遁入佳境。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于浑浑噩噩中再度醒来,赤侠群只觉全身通态,一辈子都不曾如此舒爽过,忍不住想要举手好好伸上一个懒腰,动作牵动,才发现手上还牵着两个人。惺忪睁开眼睛,先看见面色红嫩、精神抖擞的寒花笑,而后看见略显苍白、神情疲惫的安叔,明白安叔是舍己为人,彻底无私了一回,不由大为感激,望着他花白头颅一时有些发呆。
安叔和寒花笑被他牵动,分别醒来,各睁双眼。气息依旧循环不息,可以感觉原来强弱若判的三股真气已趋于平衡,安叔减弱,寒赤二人则大幅强化,粗略感觉一番少说恢复得五成以上能力,更神奇的是内伤几乎痊愈。
赤侠群目光赶紧收回,低声欢呼一个:“老虎在哪里?现在来它个百十头老虎我一转眼统统都打死它们!”
安叔略带疲惫地:“年轻人,别得意忘形,你们外伤亦都不轻,即便内力完全恢复,亦只能施展出八,九成能力,明日一场恶战说有五成胜算已相当乐观。”他显然以为寒花笑已答应英零娱参加比武招亲。
赤侠群满不在乎:“老伯,原先我只是镇上一个小小无赖,成天游手好闲,爹娘街坊都认定我没出息,可我一直坚信总有一天我能学到天大本领,出人头地,结果给我碰上师傅他老人家,现在厉害了吧?还有英零娱,堂堂英玄武的女儿,我虽有本事了,可骨子里还是个混混,一文不名,换一个聪明人想都不敢想娶她到手,我不止是想,还铁了心非娶到她不可,老伯你看,现在八字有那么一撇了吧?人就得敢想敢做,想了做了才有希望,否则你就窝囊到底,狗屁不是。”忽想到什么,一晃安叔的手,嬉皮笑脸,“老伯,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伤风败俗?”
安叔好气地瞪他一眼:“少拿我老人家开心,小心鞭子抽你屁股开花!”甩开他手,掀起车帘往外看看,“小姐到哪去了?”松开另一只手,起身向外走去。
赤侠群精神大好,不依不饶:“老伯,小手再给我握握,放心,我就算伤风败俗亦只捅他的屁股,不敢碰你老人家的尊臀。”坏笑不已。
寒花笑想着这算受了英零娱恩惠,那么该不该帮她,亦帮助赤侠群完成心愿?满腹矛盾,亦起身出来。
已是黄昏时分,马车停在一片林间空地中,英零娱与秋浩风都不见踪影。寒花笑不由奇怪,她们该为自己三人护法才对,怎会离开呢?须知方才他们都在忘我之境,若有心怀叵测之人闯来,后果不堪设想,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安叔似乎亦是同样想法,眉头蹙起,简单说声:“我去找找。”飞身向林外扑去。
赤侠群际此才懒洋洋地由马车中出来,看着安叔背影迅捷无匹地一闪消失,眉头没来由一皱,有顷,迟钝地想到什么,发出一声低呼,猛地一把抓住寒花笑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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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灯低头走出客栈,一边想着该怎样尽快找到寒花笑,告知危险,一边迷惑何时何地得罪了连镶玉,以至她非要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心事太重,疏忽周遭情形,当耳畔一声冷笑乍起,险些惊得失声喊叫,猛抬首,王寻玉居心叵测的面孔很讨厌地映入眼帘。
阴险一笑,他没有任何危险动作,趋身至与她并肩,压低声音:“陪我走走。”自顾向前行去。
悬灯稍稍犹豫,跟上,满腹狐疑,一时猜不透他打着什么主意,惟有以不变应万变。
走出数十步,王寻玉再度开口,声音依然很小:“别回头,那姓叶的多半跟在后面,杀手不会喜欢别人偷听他们说话。悬灯,你太大意了,人们有私房话说时,或多或少会留心身边可能窃听的人,你以为把剩下的那一丁点食物吃慢些就能掩人耳目么?”一个顿挫,“要不是最后一刻认出你,难说你现在是死是活。”
悬灯硬撑着不卖账:“凭你,怕还杀不了我!”虽然明白,加上一个杀手九重天就是另一回事。
王寻玉不给她斗嘴,拐过街角,再走一段,确定的:“没跟来了,一定以为你是我的人。”无疑说的是叶莽,“你决定给左功定父子反目了么,为姓寒的值得么?”
悬灯口气与神情同步冰冷:“我的事不用你管。”
一抹煞气由眼角闪过,王寻玉:“好歹我们一起长大,以前……”打住,沉默小片刻,“我想说的是,如果换了我,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像左言迟那样,弃你不顾,所以你怎样恨他我都没话说,可你不该自暴自弃,给姓寒的混在一处。他是个什么东西?你方才亦听到,连他的同门师兄弟都要暗算他,这种蠢货早死早托生,听我一句劝,离他远点,免得连累自己。”
悬灯:“只要能让左言迟不痛快,我才不在乎帮谁,出卖我的人我永远不会饶恕,帮忙我的人我亦不会忘记,王寻玉,真要念一起长大的情分,今日就到此为止,我会记在心上。告辞。”拧身欲去。
王寻玉:“等等,急着去给姓寒的通风报信么?”一抹令人费解的神情闪过,“行,你死心塌地帮他,我亦不拦你,可你最好先随我去见一个人。放心,不是左言迟,给左言迟亦没有半点瓜葛,他想见你,你亦一定想见他。”似乎没有相强的意思,自顾向前行去。
悬灯目光闪烁,踟躇有顷,终于迈步跟上:“谁?”她很清楚王寻玉不至于害她,亦不敢骗她,那么有什么人是自己非见不可的呢?
王寻玉闷闷走出一段:“见了不就知道。”复出数步,“悬灯,你相信我么?希望你明白,无论你怎样待我,我都不会做出丝毫伤害你的事情,即使我强迫你做些什么,亦一定是为了你好。”扭头,深深看她一眼,“为你,哪怕跟左功定父子、跟任何人反目我亦在所不惜!”
悬灯避开他的目光,似乎略为所动却不肯做出丝毫回应,很早以前他就有过类似的表白,可她从来讨厌他的装腔作势,对他提不起一点兴趣。
王寻玉再无话说,两人彼此沉默得略显难堪地一路向北,仅仅转了两道大街,在悬灯感觉中却比走了万里长途还久。
北门古老城楼乍现际,一缕淡淡的琴声远远传来,若隐若现,不很清晰,却足够令悬灯浑身为之一颤,不觉加快脚步,觅琴音而上,直趋城门。
琴声渐渐清晰,如泣如诉,似乎一位多愁少年正凭栏倾诉相思之苦,令人闻之恻然,尤其令悬灯意乱心迷,梦游一般痴痴地循声直奔过去。
身后,王寻玉亦步亦趋,冷冷地咬紧牙关,诡谲的神情中掺杂了一丝近乎险恶的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