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狭路相逢

顾骢睡不着,身体僵硬的躺在床上,心里徒生出一股无奈,想起绵娘,自己这一走,竟然连声招呼都不能打,更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心里顿时不舍。

相识这么长时间,手边更是连绵娘的一件东西都没有,就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那张小小的字条被宋李氏放在枕头底下枕了一夜,这一夜,她辗转反侧,一直没睡着,第二天才舍得将它交给绵娘拿去烧掉。

她谨记着江停的话,对儿子女儿一再嘱咐要保密。

浑然忘记了姐弟两个一直都是守口如瓶的。

三口人合计了,今天不去卖豆腐,将别人定做的豆腐做出来,然后绵娘再去县城一趟。

清早起来,宝盛来取了豆腐离开。

一家三口表现如常。

宋李氏给绵娘拿了钱,让她再买点点心和二两酒,昨天说过的要去祭拜宋有福,想了一夜,就觉得不能这么干巴巴的去,还是要买一点东西,不仅要买,还要买点好的,平时都舍不得的。

她的眼睛到现在还是红肿的,一搭眼就能看出来这是真的没睡好。

绵娘拿话安慰她:“阿娘,这是喜事,你不要哭了。”

她的安慰干干巴巴的,在宋李氏面前,她还是拘束和愧疚的。

宋李氏点点头道:“我晓得,这是好事,我不伤心,我只是高兴。”

可更多的还是对大儿子的心疼和牵挂。

担心宋知孝在战场上有个什么不测,她忽然想到:“应该给你阿哥写封信,让他不要这么拼命,那是战场上,还是活命最为重要。”

她不懂什么保家卫国的大道理,高兴过后,又觉得儿子能活着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绵娘点着头答应:“这件事情咱们且不着急,等公文一下来,写信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宋李氏也知道了江停今天要离开的事情,闻言点点头,心里又觉得有些遗憾,可也没有无缘无故一个劲的让人家帮着跑腿送信的说法。

宋知恩从一大早就张罗着要和绵娘一起去县城,宋李氏拗不过小儿子,只能让他去换衣服,跟着绵娘一起走。

宋知恩换了衣服出来,田大娘和里长媳妇知道绵娘要去县城,特地打了招呼。

要搭个顺风车。

绵娘等着几个人上车,宋李氏难得出了屋子,跟着几个人说话,被里长媳妇问起眼睛怎么肿成了那样,只说昨天晚上枕头掉在地上,睡觉倒空的。

隔壁院子里的云娘正在洗脸,看到车上的人,连忙让等一会儿,她也要去。

她不图买什么,就只是想要凑个热闹。

被她娘给训了,也不以为意。

栓子只要看到她笑就觉得高兴,从兜里拿出钱来交给她,让她看到什么喜欢的尽管买。

阿云娘白了栓子一眼,道:“你啊,就惯着她吧,这么大个人了,一点稳重劲都没有,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话是这么说,可看到栓子这么心疼云娘,没有人比她更高兴。

本想让栓子也跟着去,可栓子不打算去,他要帮着老丈人将过年要用的木柴都劈出来。

这样有心又孝顺的女婿,看得田大娘和里长媳妇羡慕不已,就连宋李氏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看了看云娘被打趣之后的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姿态,目光在绵娘身上转了一圈,心里到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人家也是女儿,她们家也是女儿,人家女儿这样被家人疼着宠着,被夫君宠着捧着,自家女儿却要每天半夜就爬起来,做豆腐。

干得活,受的累,比那些男人还要多。

或许,自己对绵娘真的是太苛刻了?

宋李氏心里揣着这样的疑问,跟阿云娘一起目送一群人离开。

一路上几个人有说有笑,很快行至官道。

前头不远就有一队人马,也向着县城驶去。

绵娘自动放慢了车速。

小毛驴车只是噶油噶油的往前走。

田大娘眼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顾家的车马,连忙看了绵娘一眼,和里长媳妇说道:“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不是说回来祭祖,这眼看着就来到年了,赶在过年之前总要到了京城吧。总不能大过年的还留在这里。”

田大娘越发不解:“那这又是何苦呢,你说就不能赶到年后再过来吗?这紧赶慢赶的也不知道究竟图希啥。”

“谁知道,高门大户的,规矩多,事情多,反正咱们是闹不明白的。”

里长媳妇念叨。

云娘看着前面的队伍冷冷的一撇嘴角,不屑的道:“折腾呗,有钱有势的人不就是这样么,不折腾别人,就是折腾自己。折腾自己总比折腾别人要好得多。把自己折腾成王八蛋样也好过将别人折腾的要死不活的。”

她的声音有点大,被里长媳妇捂住了嘴:“你这孩子,真是口无遮拦,说话也不过过脑子,这要是让人家听到了,你可怎么办?”

知道顾骢纠缠绵娘的事情之后,云娘对顾家真的是没有一点好印象,心里坚定的认为顾骢就是一切事情的源头,现在绵娘一家被害成这样,他还能大摇大摆的带着新娶的媳妇回来祭祖。

被捂住了嘴,她也不服气,伸手就去掰开里长媳妇的手,正要再说,却被绵娘捅了一下。

绵娘扫她一眼,以示警告,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前面车队走在最后面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这辆驴车,慢慢的绕到了前面。

绵娘看着那个身影皱起了眉头,忽然后悔自己今天去县城了,昨天从江停口中知道他们要离开,其实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不应该大清早的奔着县城去,现在倒好,想躲也躲不开了。

不过还是心存侥幸,希望顾骢能有所顾忌,不要回头来找她。

顾文一开始并没有认出赶车的就是绵娘。

实在是隔得远,冬天大棉袄大棉裤一穿,人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更不要说还带着帽子,遮住了眉眼。

想要将人认出来实在是太难。

只是因为心里疑惑,才将速度放慢了下来。

眼看着那个少年和赶车的人越来越熟悉,脑子里一晃神,想到顾武提起过的,绵娘现在每日里扮着男装再卖豆腐。

这才断定那人可能就是绵娘,耳边再听到那些人的议论,心中越发肯定。

连忙不动声色的打马上前,去给顾骢通报。

自家少爷今天早晨起来心气就特别不顺。瞎子也能看出来是因为没有找到机会和绵娘道别,所以才看什么都不顺眼。

中途与江停擦肩而过,他的心里略有些犹豫,转而一想,还是打马上前,渐渐蹭到了顾骢身边。

顾骢与顾骍正在并肩前行,见到顾文走了过来,疑惑的皱了皱眉,勒住了马,放慢了速度。

顾骍看了看这对主仆,挑了挑眉,并未说什么,只是打马前行。

顾文贴着顾骢小声将后面的事情说了,顾骢双眸一亮,下意识的就向后看去,果然是绵娘的马车跟在后面,只是距离越落越远。

顾文回头找了一圈,江停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连忙小声回禀了顾骢。

“不要紧,你家少爷有说辞。”

他勒住了马头,转身向后走去,在马车后面看到了江停,冷冷扫了江停一眼,拿着马鞭指着后面的驴车,冷声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你们世子爷和他院子里的那位梅姑娘做的孽,哦,对了这里面还有你的一份,害死了人家阿爹,害得人家阿哥充军发配,那女子也被梅家休弃,现在一家三口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这么冷的天,遭这么大的罪。你的心里就不觉得过意不去吗?”

江停转头,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着那辆驴车,和上面坐着的人,只面无表情的说道:“顾三少此言差矣,怎么不说这是您和世子爷之间的争斗,那家人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顾骢被揭了短,当即一梗,随即不服气的说道:“是,这件事原本因我而起,可你在其中助纣为虐,你良心何安?”

江停:“您都娶了世子爷的亲妹妹做妻子,我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门客,良心有何不安?”

他一刀接着一刀的插在顾骢的软肋上,顾骢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索性冷着脸摆出一副浑不吝的样子,怒道:“既然这样,爷现在就立刻前去赎罪,也好求一个心安。”

江停轻轻一扯嘴角,眼神说不出的讽刺:“顾少爷可要想好了,这队伍里跟来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小心着再被人拿到把柄,折腾那些小鱼小虾米的。”

顾骢:“……江停,你也是习武之人,为什么没有半点的侠义心肠,专门干一些助纣为孽,恃强凌弱的勾当。”

江停:“顾少爷这才是天大的笑话,您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个世上又有几人习武只是为了所谓的侠义心肠,古道热情,说是为了强身健体都已经勉强,谁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再说了,就算是您自己,恃强凌弱的事情也没少干吧?又何来的一堆道理来教训我?”